当我从虚拟信号中脱出身来的时候，自己也做好了觉悟：即使是UMP45，想要在这种场合成功逃脱也应该是不可能的。但即便如此，对于自己把一切都托付给UMP45这件事，自己从来没有后悔过。
如果她做不到的事情由自己来做，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够做得到。
周围空间正在发生异变这一点，是我通过肉眼就可以确认的。不知道是某种特殊的机械机关，抑或是单纯的视觉欺骗，我感到返回唯一的出入口的道路正在被封死。那条发光的光带不再是带状了，而是在身后的某一点上中断，成了一个开环，似乎要一点点把光亮向另一头挤过去。
这种时候，如果我的个人终端没有被烧毁，那就可以利用枪械下挂的激光指示器简单地测出从我所在的地方到出口的距离。直觉告诉我，这个距离不过只有数百米，赶在它被彻底封死之前，我还有机会从那里突破出通往外面的道路。如果不能逃出去，那就是我的死期了。
我可不想无声无息地就这么死在这里。
“在这么继续下去，我们就要被碾碎了。”UMP45用仿佛谋杀了自己的感情的声音说道， “来得及吗?”
“谁知道。”
我这么回答UMP45，心里想着现在齐纳协议的内部通话是否会被铁血听到。铁血很可能能够破译一部分G&K的通讯信号，甚至连军方的通讯加密也能破解。对于机械来说，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说，40，你准备什么都不做吗?”
“冷静些，UMP45。我不会在这里被杀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
“要是想杀我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动手。铁血只是想要捕获我而已。出口若是彻底封死了，我应该会被转移到另外的什么地方。估计铁血会在那地方对我进行彻底的分析。然后根据对我的分析作为依据加入它们的模拟，再用伞病毒彻底控制我，把这样的我送回404小队，或是利用完后就被抹消了吧。”
“抹消？你是说它们会杀了你吗？真想不到，40你会对这种事情无动于衷。难道你以为自己是机械吗?”
“我是人类啊，所以铁血才会想要和我们接触的啊。”
“为什么到这种时候，你还能这么泰然自若啊。”
“因为我知道我不会死在这里，这一点我可以保证。从这一点出发，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有逃出去的机会。”
“那你觉得，你会被它们转移到什么地方去？”
“谁知道呢？也许是数字化的模拟空间。甚至说不定是模拟了整个宇宙的空间吧，在那里连另一个404小队都有可能存在。那种可以让人完全相信自己已经回去了的地方。在那种环境里，不动声色地对我进行分析，正好符合铁血的目标。”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没有办法区分到底是真实的世界还是铁血模拟出来的数字世界了。”
“靠我的五感大概是不能一下子就区分开的吧，但机械就是机械，代码就是代码——我是这么想的。依赖机械和代码行动的东西，终归是不可能像真正的人类一样存在的。只要细心的话，总能找到破绽。”
实际上，人的直觉就能指示这样的破绽了。这正是我长期以来一直在坚持着的事情。
“UMP45，你无需烦恼。因为一直以来，对你来说，周围的所谓现实的存在与否之类的，你都不会去注意。你也从来就没有试着改变自己的人生。估计即使你被铁血杀死了，若没有实感，你也不会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的——”
“所以说，对你来说就什么也无所谓吗？就这样什么也不做，等着被铁血囚禁？”
“那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呢。还是说，我应该陷入心理恐慌状态，射杀面前的另一个自己？”
我举起枪，装模作样地打开了保险。
我已经有了方法。当然，我非常清楚，一旦自己无法逃脱，这就会成为最后的手段，说明白点就是遗言。如果现在就实行这个计划的话，就等于是承认自己连最后逃脱的机会都没有了。这一点是情感上难以接受的。
“谁会让你那么干！如果你什么都不做的话，倒是我这边会那么做——”
“那就试试看吧，45，像那时候一样。”
在虚拟信号里死亡，和在现实世界中死亡没有什么区别。一旦你死了，那就是真的死透了。
“你在说什么！我绝对不会允许你放弃战斗的。”
“本来在那个时候，只有我是不应该活下来的。所以，如果要问我战斗的理由是什么的话，从我记起那段回忆开始就已经不存在了。如果你还想救我的话，不如杀死我，本来我们之中，就注定只能有一方能活下去。”
“你已经认输了？”
“不对，我可没有说自己认输了。”
“我明白了。”
UMP45从我手中接过了冲锋枪。我第一次感觉到UMP45其实是了解我的想法的——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信赖感。
这把原本就属于她的UMP45冲锋枪在她手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半弧，枪口正朝着自己。我从消音器末端的孔洞向里看去，黑洞洞的。与那天别无二致。我突然想到这样的说法：有些历史是会重演的。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这一点我心知肚明。
“这不是警告射击。重复一遍，这不是警告射击。”
UMP45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知道为了最终的胜利，我肯定是采取了什么手段。之所以她会说这并不是警告射击，就是要让铁血知道， 自己采取这个手段是认真的。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自身的得救。她知道我并没有主动要放弃活下去的机会，所以她自己也没有认输。如果要认输的话，也就不需要特意地对铁血宣告了。
铁血是为了了解它们不能了解的存在——也就是我，是人类而将我带到这里来的。假若和我的交涉决裂的话，它们也不会考虑杀死我，而是捕获我，进行下一步观察，这是我的想法。但是我是绝对不会让铁血得逞的。我已经下决心要在这里打碎铁血的企图。
毕竟，自己正是为了这样的事情而生的。
这是赌上性命的对决。
如果铁血无视了我的这一行为，即使结果是以我再次死亡的形式结束，但是对我来说，从某种形式上说也是阻止了铁血的企图，所以，这也不算输。
换句话说，我在把自己当人质。放我离开，否则我就杀死自己——而且我是认真的，我将这样的信息传递给铁血。
能这样和UMP45进行意识沟通的，这还是第一次，我由于想到这一点而打心底里浮出一股满足感，因为这种满足感的存在，所以自己也不再感到那么恐怖了，但我没有意识到，由于这股不可思议的幸福感，而导致自己面对现在这一状况的现实感渐渐变得稀薄。
“谢谢。”
UMP45扣下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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